我躺在床上，竖起耳朵听着，欧采青没再说梦话，但我却无比担忧。在这个不能掌控命运的年代，欧采青跟其他女孩并没有什么不同，父亲拿她联姻，给家族生意找保护伞，也由不得她选择，恐怕也很难反抗吧。

“睡吧，搞不好你多想了，欧采青就是喜欢那杨广元呢？”张蓬说。

欧采青起床的时候，精神不是很好，浑身都湿透了，看到我就冲过来，疯了般地抓着我的衣领吼道：“你是不是对我动了手脚？”

“我没有啊，莫不是那老巫婆的迷幻药让你做噩梦了吧？”我说道。

“不可能，不可能，我从来没做过这种梦。”欧采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，很是不解。

张蓬看着欧采青，说道：“梦到他了？”

“是的，在水里！”

“辩机和尚说你会想起他，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。”

“我为什么会想起他？什么叫后世有缘人？既然是后世，为什么我会想起？”欧采青一连串的发问，搞得我们没法回答，身份必须隐藏起来。

她见我们两个一声不吭，便把我们赶出房间，让店小二打来热水洗澡。我跟张蓬回到自己房间，点上一支哈德门，有点担忧，“不会让她精神错乱吧？”

“应该不会的，这种精神融合，也需要时间的。”

“我咋觉得隐隐不安呢？”

“自从咱们认识负七十二年来，一直就是在隐隐不安中度过的。”

“负七十二年？”我不解。

“对啊，你现在是负53岁，我是负44岁。”

“有毛病，负的那不就是已经死了？将来是不是还得把寿命还回去？”

“这可说不好。”

我们这两天基本没什么事做，大家好像都在等。张蓬就成天研究八卦图，这小子一旦钻进去了，连饭都可以不吃，我就勤背《涅槃经》，张蓬说不懂不要紧，熟背于心，就会慢慢明白其中含义，佛经会主动钻入脑子里，被吸收消化，成为影响我思想的重要食粮。

“猴子，我看那辩机有点玄乎，若我有一天真为了刘灵，杀人不眨眼，你会杀了我吗？”我问。

“那我也得有本事杀你才行，不过，我可能会按照辩机和尚的嘱咐去做，将你困在八阵图里，为你渡劫。”张蓬很严肃地说，表示他真的会这么干。
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！”我点头说，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，不然我都不会原谅自己，人死不能复生，杀了就杀了，哪怕他人作恶，自己也要守住底线，否则就会陷入无尽深渊。我更不想跟猴子为敌，不想伤害他。在这世间，就他这么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了。

张蓬看着我，也点点头，可能觉得气氛不是太好，便开始损我了。“我说，你脑子不行啊，背了这么多天，进展缓慢。”

“你别以为有个破七窍玲珑心，就在我面前耀武耀威，你之前有这么牛逼吗？这么多页的经书，翻一遍就记住了，简直不是人。你说我以后不会变成和尚吧？我可不想当和尚啊！”

“放心，不是每个人都能看破红尘，佛经的受众本来就是普通人，只是太晦涩，才需要唐三藏和辩机这样的高僧译注，然后由其他高僧向大众传授。”

我盘坐在床上，闭着眼睛将背熟的前几页，默默念诵着。欧采青却突然冲进来，打断了我的思绪，她走到我边上，说道：“我们再去找那辩机和尚，看看到底怎么回事？莫不是他那沙棘果有猫腻。”

“施主，辩机师父是得道高僧，不会干这种事儿的。你还是顺其自然的好，冥冥中自有安排。”我双掌合十，装模作样地说。

欧采青气得一巴掌打在我后脑勺上，吼道：“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？在这幸灾乐祸的，你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，趁早离开这里，别到时候小命不保。”

我睁开眼睛，看着迷茫慌张的欧采青，并未生气，果然佛经让我平和。说道：“女施主，众生平等，莫要骄傲，我不是癞蛤蟆，你也不是天鹅！”

“脑子坏了你？”她说完气呼呼的离开了。

晚上我们搬过去的时候，欧采青却已经将布帘收起来，我还以为她跟我们已经混熟了，没想到她却说不用保护她了，如果杨广元问起来，就说我们是她雇的帮手，看来她还是很怕那个什么杨少帅。

我们刚准备出门，房门却被推开了，一个长相圆滑的年轻人推门进来，估计不到三十岁吧。他的招风耳特别引人注目，穿着中山装，军靴擦得光亮，二八分的发型也是相当滑溜的，苍蝇站上去都会打滑扯到蛋蛋。

他冷冰冰地看着我们，一声不吭的。

“大半夜的不敲门就敢闯进来，出去！”我吼道。

他转过头，看着欧采青，勉强笑着说：“青青，这两位是？”

欧采青连忙慌张地走过来，说道：“广元，这两位是我雇的人，最近被马匪找的巫师盯上了，差点中招，他们两个懂点法术。”

男人明显不高兴，却依然伸出手，“感谢两位替我照顾青青。”

张蓬用胳膊顶了我一下，我连忙伸出手，笑道：“应该的！欧小姐花钱雇我们，拿人钱财，替人消灾。”

“哪个马匪敢动你？张麻子吗？”杨广元问。

“是的。”欧采青回道，然后对我们说：“你们出去吧！有事我会叫你们。”

出门后，我们看到走廊外面站着两个人，身形高大，虽然穿着黑色布褂，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腰间插着枪，看站姿就知道是当兵的。

回到房间，张蓬很担忧地看着我，不过什么都没说，坐在桌边研究他的八阵图，还把筷子都锯成小截，在那摆弄着，我没有心情背诵经书，打开门缝，看着三楼欧采青的房间。过了一会儿，那杨广元便出来了，对两个守卫说：“跟我出去一趟。”

我连忙关上门，听着他们下楼梯的脚步声，直到听不见了，准备再打开门看看。门却突然被撞开，鼻子都被撞扁了，欧采青穿着一身黑衣服钻进来。

“不知道力气小点啊！”我捂着鼻子说道。

“谁让你鬼鬼祟祟的，跟我走！”

“去哪儿？”

“跟踪杨广元，他应该是找马进军去了。”

我和张蓬连忙跟着欧采青，她倒是非常谨慎。先在旅馆马棚里找了半天，直到确认杨广元的马不在，才上马去督察公署。

因为宵禁，所以街道偶尔有骑兵巡逻，人数不多，也不密集，就碰到过一次，我们到了督察公署，直接去了后门，前门有警卫守着，树下有三匹马，看来那杨广元真的过来了，这家伙大半夜的跑来找马进军干嘛呢？

“猴子，你说这老巫婆到底是人是鬼啊？那天欧采青开枪打中了，怎么没反应？”我问。

“不知道，下次抓到了，扒开看看有没有伤口就知道了。”

我们走到后面墙边，我先踩在马背上，翻上去看看，以免像花佛寺的围墙上，有什么毒物，那老巫婆的两头蛇还是蛮恐怖的，想起自己吃过这种恶心的玩意儿，就难受得不行。

我将他们拉上来，小心翼翼地翻到院子里，毕竟是破县城的公署，所以并不大，只有马进军书房的灯是亮着的。

从屋子后面贴着墙壁走过去，窗户是关着的，我的位置能看到马进军的侧面，还有酒架挡着，所以他应该看不到我。

我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偷听。

“这位才是警卫连的连长吗？”马进军不解地问。

我靠，这是要穿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