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文道师傅一点都不急，慢手慢脚的，好像换心是稀松平常的事儿。他从张蓬布袋里掏出针线，缝好伤口，这缝线技术简直了，比我还烂，难怪上次看张蓬的伤口那么丑，肯定是他的杰作。

但张蓬不是说，娜莎去花佛寺里消耗了青春才救的他吗？怎么又变成师父给他换石心？难怪上次说到石心人，他支支吾吾的，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会承认自己硬不起来啊。

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，如果他十八岁时才换上石心，之前没跟娜莎用一次，可能会成为他人生最大的遗憾吧。

文道用符灰撒在伤口处，捶着腰站起来，喃喃自语地说：“哎哟，我的老腰。”

我替张蓬拉好衣服，试了试他的呼吸，问道：“他什么时候才能醒？”

“看他造化吧，换心不是那么容易的。”

“我看你刚才好像挺随便啊！”

“又不是我换心，我只是一个动手术的，他得靠自己的意志坚持下来才行，换了石心那也是肉身。”
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

“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，他伤口不能裂开了，七窍玲珑心通血后，不能见风，否则一吹就散。”

海面风很大，欧阳雄挥挥手，船便开动了，刘灵跳过来站在我边上，不停偷偷瞄我，估计是想看我知道她的身份后，对她什么态度吧，但我并不想理她。

现在欧阳雄也不敢轻易动手，文道给他们下了蝎子蛊，他也只是听铁耳一面之词，我现在对刘灵的心态出了问题，一说话就会被欧阳雄老狐狸发现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刘灵在我耳边小声问，睁着大眼睛傻傻看着我，其实她又没错，是个可怜的姑娘，你能想象活了两千年的孤独感吗？刘迁两千年来，睡在棺材里，每天在黑暗的地下就一件事，挖洞，好不容易挖到地面，发现这世界早已变了，又不能见太阳，宁可缩在水下当羕王。

我只是觉得有点别扭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。

“闭嘴！”我回道。

都没来得及告诉她，欧阳雄已经知道她肚子里有回春丹了。她不再说话，将刀插进刀鞘，站在栏杆边上，看着大海默默无语，大拇指轻轻抠着栏杆上的一处锈迹。这可怜兮兮的样子，搞得我还有点心疼了呢。

我脱下潜水服，将里面衣服脱了一件给张蓬盖上。

端木百惠这时候走过来问道：“江先生，招魂幡呢？”

“铁耳抢走了。”我将地下鬼市的事儿仔细说了一遍，欧阳雄在认真听着，他是越听越后悔，捂着嘴不停咳嗽。说到我已经将刘迁尸体拖出来被太阳火化时，文道和刘灵都在看着我，我声东击西的提醒刘灵：“欧阳雄，你以为刘灵肚子里有回春丹，不过是被铁耳骗了。”

刘灵应该能听懂我话中之意吧。

欧阳雄不说话，被青青扶着慢慢坐下来，靠在栏杆上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，“去找铁耳，端木百惠，我们联手，你夺你的幡，我拿我的回春丹。”

“先送张蓬去东洲村养伤。”我说道。

“铁耳去人鱼岛了，我们现在就去。”他坚决地说。

“你不怕文道师父弄死你？”

“不怕，他总干不过直升机吧。”他说完，远处空中一架直升机飞过来，十三点从腰里拿出对讲机，说道：“杀了那个光头和尚。”

“他还不能死，对付铁耳有用。”欧阳雄吼道。

文道师父摸摸光头，叹道：“你们真是高看我了，等张蓬休息好，我得离开，你们年轻人去闯，我要回家钓鱼，鱼竿还没收呢。”

“文道师父，你不帮忙，是走不了的。”欧阳雄威胁道，虽然文道可随时杀死他，但是他现在也可以随时杀死我们，飞机上的机枪已经架好了。

“好吧，听你的，不走就不走，毕竟二十年的交情。”文道开始套近乎。

“你也知道二十年的交情，那淮南鸿烈上面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？”欧阳雄现在可能已经怀疑人生了，好像谁都在忽悠他。

“我哪知道，那是刘八公的书嘛，我就是赚个介绍费。”文道嘀咕道。

“只是介绍费吗？你可要了我三千万。”欧阳雄怒道。

文道挠挠光头不说话，果然是个大骗子啊，将我们玩得团团转，居然还赚了这么多钱。当归村的刘八公，羕岛的李奴都是他安插的石心人，这石心人到底有什么用处我不知道，但他肯定跟刘家脱不了干系，但他好像跟刘灵又不认识，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
李奴说他的石心是七十年前放进去的，这文道貌似只有六十来岁的样子，刚才那白发装扮，跟李奴嘴中的鹤发童颜有点像，他肚子里难道有第三颗回春丹吗？又不是特别合理，刘灵的身体长期在二十岁，铁耳的也才四十多的样子，不知道这回春丹到底怎么运作的。

很快我们便到了人鱼岛。我将张蓬抱下船，走到桃花寨，这里还有两间木房子没被烧光，欧阳雄让直升机带着保镖去搜山，我们则到里面去休息。

人鱼岛太大，到处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，我觉得搜山肯定没什么结果，倒是有点担心铁耳昨晚有没有引怪物去攻击人鱼洞，如果他要重振羕岛，人鱼妓院是不是也要重新搞起来。

张蓬有文道照看，我倒是放心，便走出木屋，刘灵想要跟着，欧阳雄掏出一把枪，“你不能走，在我还没有确认你身份之前。”

“你开枪试试。”刘灵没好气地说。

我对刘灵说：“你在这儿看着张蓬，我去去就来。”

说完我就提着张蓬的太阿剑出了房子，刘灵站在门口看着我，我跑得比兔子还快，生怕她追过来问我一些敏感问题。

我从海中游向人鱼出海的崖洞处，进到里面找了半天，依然什么都没有，人鱼还没回来吧。我钻入水里，发现这水下真是无比的深渊，人鱼雕像是立在一根石柱上的，一直游到我没耐心了，只能转身游上去，主要是有点怕，里面洞壁上各种深不见底的黑洞，电筒又照不清楚，什么都看不到。

我从瀑布处出来，看能不能捡个便宜逮着铁耳，毕竟他白天肯定是打不过我的。直升机从头顶大树直接飞过去，这还搜个屁啊，估计连我都没看到。

走到那绿蛇河边，我发现一个不好的征兆，地上有脚印，只有一只腿，我想起那一条腿的山精老奶奶，她每次走起路来蹦蹦跳跳，所以下脚重。难道那些被招魂幡吸引的鬼怪，已经上山了吗？

我连忙跑回桃花寨，那些鬼东西若是上山，那可就很麻烦了。文道师父正在看着远处的大海，我走过去问道：“老先生，鬼怪已经上山了，你不应该先想办法布阵吗？”

“布什么阵，我只是来救徒弟的，就带了竹筏，轻舟上路，又没带法器。”他说完看着我，“你是张蓬的好朋友吗？”

我点点头，他拍着我的肩膀说：“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，晚上一旦打起来，你掩护，我带着张蓬逃走。”

“我靠，你怎么能这样？”我鄙视他的行为。

“他现在受了伤，不能再受攻击。你到时候带刘灵来我家坐坐，咱们再聊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去你家？”

“你不来，刘灵就会永远死去。”

“什么……什么意思？”我不解地问，他并不回答我，只是说：“来就对了。”

“你到底跟刘安什么关系，你不会肚子里也有回春丹吧？”

“你看我像回过春的人吗？”他拉着自己的皱巴巴的脸皮问我。

这倒不假，他的确跟正常的老人没什么两样，他好像故意引我去，还用刘灵会死吓唬我，但他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啊。这家伙诡异无常，搞不清他的套路。